大朵城堡状的云彩飘浮在天空，遮挡了部分阳光的同时，为地面带来细雨。经过翻整的土地温暖透气，再加上水分充足，5月初陆续播下的种子已经发芽，绿色的身影正在肥沃的黑土地上随风摇摆。黑龙江作为我国玉米、大豆主产区之一，每年的春耕情况备受市场关注。5月27日—31日，记者跟随由南华期货和大豆天下网组织的调研团队，深入走访了绥化、海伦、嫩江等黑龙江多地，了解新一年黑龙江玉米、大豆种植情况及各市场主体变化。
种植成本有所下降
记者与调研团从哈尔滨市出发，一路向北。相较于往年，今年黑龙江整体气温偏低，东北风从身上吹过，更感觉天气寒冷，田间来往的农民还裹着外套，晚上温度能低至10℃，昼夜温差较大。不同积温带的种植主体、贸易商、粮企普遍反映今年黑龙江地区积温明显偏低。
尽管目前积温并不算好，但土地经过去年秋季的翻整，更好地提高了农田温度，增加了耕层热能，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积温的不足，再加上阴雨天气所带来的雨水，使得黑土地更加松软，土壤墒情较好。调研期间，种子已经普遍发芽，玉米大多长出2～3片叶子，高度在8厘米左右，大豆幼苗高度在4厘米左右。
相较去年高涨的地租价格，今年黑龙江地区除农场及签订长期土地租赁合同外，地租整体每垧降低1000～2000元不等。今年嫩江地区地租成本在11500～12000元/垧，北安地区地租成本在12000～13000元/垧，海伦地区地租在13500～15000元/垧。多家合作社负责人表示，种子、化肥以及田间管理费用较往年略有下降，但整体变化不大。
绥化市康丰粮食贸易有限公司负责人刘宝鑫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玉米、大豆贸易工作，他发现市场逐渐向从种到卖全产业链供应的模式发展，市场信息也越来越透明，贸易商的利润空间被压缩，所以也做起了种粮工作。他告诉记者，现在种地一是要把单产提上去，二是得把握卖粮时机，这两个因素对能否挣钱非常关键。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方对具体种植什么作物有着不同的看法，除了积温、水热等自然条件，地租、产量、价格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绥化市地处黄金玉米带，玉米种植面积大、产量高，常年播种面积在1500万亩以上，产量占全省近五分之一，是黑龙江玉米主产区。刘宝鑫告诉记者：“去年绥化地区地租最高可达20000元/垧，当时很多人担心我种地赔钱，但是我卖粮早，去年玉米丰收，产量普遍能达到15吨/垧，所以去年这么高的地租依然能赚钱。”据他介绍，如果按照18000～20000元/垧的地租，3500元/垧的种植成本，2.2元/斤左右的销售价格，那么去年绥化地区种大豆的都要赔钱，所以今年都不怎么喜欢种大豆，很少能看见大豆。
作为松嫩平原连接大、小兴安岭山地的过渡地带，嫩江市有着“每十粒国产大豆就有一粒产自嫩江市”的美誉，是种植大豆的黄金地带。嫩江大豆中有机化合物远高于国内其他产区大豆。嫩江市盈益经贸有限公司负责人张永伟告诉记者，从去年新季上市到现在玉米行情都不算太好，嫩江地区玉米产量比较固定，12～13吨/垧就算是高产了，再加上种玉米没有补贴，不如种大豆划算，所以今年很多人选择把种玉米改成了种大豆。嫩江地区最近几年大豆种植面积一直在逐渐增长，但是今年涨幅特别大，去年嫩江地区大豆种植面积不到550万亩，今年可能达到700万亩。
打响价格“拉锯战”
孙景春是讷河市春晖贸易有限公司负责人，公司所在的讷河市，有京加铁路、G111国道纵贯全境。讷五、讷克、讷尼等公路建成通车后，讷河成为齐齐哈尔市以北地区重要的物流中心，成为大豆贸易集散地之一。去年讷河大豆总产量在45万吨左右，但是南来北往的大豆贸易量高达100多万吨，远超当地产量。
去年新粮刚下来的时候，就有种植户找到孙景春，希望合作。“其实还有很多人停留在前几年粮价不断上涨的惯性思维中。有合作社想先把新季大豆放在我库里存起来，等到了心理预期的价格再卖，账都算好了，感觉指定能挣钱。然而一开秤，发现价格不理想，越掉价越偏离心理预期越不想卖，结果赔得越多，到现在还有粮在我库里。”孙景春称。
近年来，作为大豆传统主产区，黑龙江大豆产量连年上升，与此同时，南方大豆种植面积与产量也在不断增加。刘宝鑫告诉记者，市场上甚至出现了南方大豆价格比东北价格低、向东北主产区售粮的罕见现象。
供应量的不断攀升，叠加去年国内经济缓慢复苏，大豆下游需求不振的情况，使得2023年新季大豆价格自开秤以来的2.5元/斤一路下跌至2.2元/斤左右。
时间来到6月，行情还不明朗，一场种植户与贸易商的价格“拉锯战”正在上演。一方面，青黄不接的时节，瓜果蔬菜供应充足，替代了部分豆制品消费，豆制品正处于销售淡季。贸易商不敢轻易建大量库存，多是为维持现有订单按需采购。另一方面，如今地方所剩余粮比往年更少，因此价格在近期也有所抬头。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囤粮的种植户因为付出了更多的仓储费，更加迫切希望卖粮价格能再高一些，尽可能地弥补损失。
“去年这时候我库里能有五六千吨大豆，今年库存就剩三千吨，少了近一半。我们这里的大豆主要销往南方大型豆制品加工厂，目前来看客户需求量不大，厂家要货积极性不高，贸易量也跟着下降，也不敢建特别大的库存。现在大豆价格走势不太好，万一大豆价格下跌，我们损失会很大，综合来看建库存对我们很不利。而且现在收粮并不好收，附近农户没什么余粮了。”张永伟称。
孙景春表示，从现在种植户要的价格看，贸易商只能保本，甚至会赔一部分钱。“但是我们辛苦给客户供了一年粮，要是现在给下游贸易商供不出货，断了订单容易，想再找回来可就难了。为了稳定客源，我们赔钱也会收粮，然后再逐渐向客户反映提价，但是一般给客户的卖粮价涨了3分钱左右，实际上收粮价已经涨了5分钱了。”据当地贸易商反映，今年的贸易不好做，利润没有同步跟上贸易量，行业拼价格、争订单，都做得很辛苦。
谈及对今年新季玉米、大豆价格的看法时，无论是种植户、贸易商还是现货企业在短暂的思考后都给出不容乐观的回答，他们普遍认为玉米、大豆价格会在种植成本附近波动。面对当前的困境以及日后市场的发展，玉米、大豆产业链上下游都需要寻找新的“解题思路”。
将期货行情挂在墙上
走进孙景春的办公室，一张大大的显示屏被挂在墙上，上面正播放着当天大豆期货各个合约的盘面情况。他说这样方便查看价格，也看得更清楚。
▲讷河市春晖贸易有限公司办公室一角
讷河地理位置优越，在汇聚大量粮源的同时，还设有华粮、象屿两家期货交割库，中粮、益海等市场上的大型收粮企业在讷河都设有窗口单位，周边辐射量可以达到350万吨，发货量在东北地区数一数二。据不完全统计，当地各类粮食贸易商多达160多家，并且都具有一定规模，贸易氛围极佳。
长期深处大豆行业，产业链主体能够敏锐观察到行业在供需关系、价格走势、主产区优势等方面发生的变化，特别是近两年贸易越来越难做，促使他们风险管理意识不断增强。像孙景春这样尝试通过期现结合的方式管理公司贸易的不在少数，而成功的案例更是极大地启发与带动了周边更多贸易商加入学期货、用期货的队伍。
“我明显感觉大家对期货有了深入的学习和了解。这几年挣钱的都是做了期现结合的，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要经营好自己的生意，就需要不断学习进步。”孙景春称。
多年做贸易商的经验让刘宝鑫对价格很敏感，平时就经常和北安其他种植户、贸易商沟通交流信息。接触期货后，他就开始学习用期货来判断现货走势。现在他如果在期货盘面看到合适的价格，就直接运用期货来做套保了。他说这样即便今年大豆价格不理想，期货上的收益也可以应对现货价格端的损失。
除贸易商自身风险意识提升外，近些年，以中粮、益海为首的大型企业在进行大豆采购过程中，利用基差点价签订购粮合同的方法愈发成熟，也更加普遍。大型企业为了推广新型业务模式也会组织相关会议，帮助贸易商学习、理解期货工具，越来越多的贸易商通过这种自上而下的方式对期货有了更深的认识。
孙景春感叹道，现在整个市场信息高度透明，大型企业希望完善、稳定自身供应链，通过订单的方式深度参与市场，无形中也改变了原先的市场格局。有的人能与时俱进及时调整经营模式，贸易量明显增加，生意越做越好。有些人按照原来的思路经营，路就越走越窄。“头几年对期货交易我还没摸清门道，这两年开始进一步和现货经营结合，想着要规避风险，要拿稳健的利润，期货、现货相互借鉴，运用期货工具的水平提高了不少，经营也基本能保持在盈利线上。”孙景春说。
讷河市鑫闻达农业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于洪伟同样深有感触。尽管今年生意不好做，于洪伟还是凭借灵活运用期货工具指导现货收购，不断扩大自身贸易范围，做到增量的同时还做到了增收，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他认为，期货让企业抗风险能力更强了，在市场上更具竞争力。以前单纯做现货贸易，采销的定价结算总是存在错位，从农户手中买粮加工再卖的话，如果收粮时机不对，买得越多赔得越多，但是通过期现结合，就可以拿期货的利润填补现货的亏损。“因为我们有稳定的下游客户需求，无论价格高低，都需要进货，提前备好一定的库存，把粮买回来之后，期货盘面就可以做套保给自己保障收益。期货对企业的发展还是很有帮助的。”于洪伟说。
从谈“期”色变到主动拥抱，在复杂多变的市场中，过去因为期货工具较为复杂，种植户和贸易商缺乏基础知识学习和技术指导，“期货”往往成为一个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然而，在这趟调研中记者发现，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圆桌会议，“期货”成了交流时的高频词汇，大家聊天中谈论着期货走势，经营中运用期货工具，逐渐捅破了这层隔在期货与大豆现货从业者之间的“窗户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