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近期，《国务院关于规范中介机构为公司公开发行股票提供服务的规定（征求意见稿）》（以下称《规定》）下发，在地方政府金融相关部门引起了广泛关注和讨论。
其中，最为聚焦的条款就是地方政府对于企业上市奖励将被叫停。证券时报记者梳理发现，各地普遍存在企业上市奖励政策，金额从数百万元至数千万元不等，且多级政府层层叠加。若该奖励政策被叫停，将引发各地政策调整潮。
不过，主流观点对此持积极评价。“取消上市奖励并不意味着不再鼓励企业上市，而是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提升上市公司整体质量，真正服务实体经济发展和科技创新。”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科技与标准研究所助理研究员陶青阳在接受证券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多地暂停上市奖补发放
8月16日，司法部发布消息称，其会同财政部、证监会起草的《规定》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征求意见时间为8月16日至9月15日。这一旨在规范IPO中介机构服务的文件，却因第十条——地方各级人民政府不得以股票公开发行上市结果为条件，给予发行人或者中介机构奖励，引发地方政府金融相关部门的极大关注。
浙江某市金融相关部门负责人在接受证券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我们打算暂时搁置相关事宜，等待《规定》正式出台后再做决定。如果政策有限制，就取消原计划的奖励。”此外，江苏省某市金融相关部门负责人也向记者透露，一旦该政策予以明确，他们将坚决执行。
证券时报记者询问了六家不同省市的金融相关部门，发现他们目前的做法基本一致：均选择暂时中止对企业上市的奖补发放。等待《规定》正式印发，如确定取消，将相应调整上市奖励政策。
根据《规定》第十六条，地方人民政府违反第十条规定，给予发行人或者中介机构奖励的，应当予以追回，并由有关机关对负有责任的领导人员和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处分。
多地曾争相推IPO奖补政策
上市企业的多寡历来被认为是区域经济发展的风向标、衡量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金标准”。对地方政府而言，企业上市不仅能吸引大量资本流入，还能为地方创造就业和税收，因此多年来各地竞相推出企业上市奖补政策，重金激发企业上市热情。
以浙江为例，早在2017年10月，浙江即在全国率先发布鼓励企业上市的“凤凰行动”，协同推进企业股改挂牌、培育辅导等工作。最新版的“凤凰行动”（2021年—2025年）明确要求各地制定完善企业股改、挂牌、上市、并购等环节的扶持激励政策，且继续将“凤凰行动”计划纳入浙江省人民政府督查激励事项。
安徽则推出企业上市的“迎客松行动”，提出按照企业上市所处阶段，分别从加强专业辅导、推进上市达标、加快上市节奏等方面提出支持政策。其中，省财政对上市辅导备案企业奖补160万元；对申报上市企业奖补160万元，上市成功后补齐至400万元。
记者根据Wind资讯使用关键词“上市奖励、上市补贴”，对最近3年（2021年至2023年）上市公司收到的上市奖补进行粗略统计发现，2021年年报中，共有347家次上市公司披露收到上市奖补，合计金额12.26亿元，其中，单笔上市奖励超过1000万元的上市公司有21家，三美股份高达3273万元，共同药业、迎丰股份、北元集团获得的上市奖励也均超过2000万元（含）。
2022年年报中，共有约280家次上市公司披露收到上市奖补，合计金额超过8.6亿元，其中，上市奖补款超过1000万元的上市企业有11家，满坤科技收到的上市奖励最高，三笔合计1800万元，新安洁和内蒙新华等公司获得的上市奖补也均有约1400万元。
2023年年报中，只有27家次上市公司披露收到上市奖补，合计金额7888.51万元，只有1家超过1000万元，为骑士乳业，为2050万元。
IPO奖补比拼愈演愈烈
IPO奖励的出发点原本是通过奖励减轻企业的上市成本，提升企业上市的积极性。然而，随着IPO资源的争夺逐步白热化，奖补比拼也愈演愈烈。
为争抢上市资源，同一省份的不同区域，对企业的奖补金额也不尽相同。以浙江为例，义乌对企业上市的奖补政策分为上市直接奖励与首发募资奖励，总额最高可达2000万元；余姚采取分阶段奖励，上市辅导备案后，给予200万元；递交IP0申报材料并得到证监会或沪深交易所受理的，给予400万元；成功首发上市时，给予200万元。
对企业上市奖补最大方的当属江西。以赣州经开区为例，其在执行省、市相关奖励的基础上，还将由区财政给予企业3000万元奖励；鹰潭对当地企业在A股首发上市，从启动股份制改造到成功上市，由市级财政、受益财政分别奖励1000万元、1500万元。
“上市奖励可能引发各地政府间的不公平竞争，不仅加剧财政负担，还会干扰企业的正常经营决策，使得企业基于更高奖励而非效益最优迁址，导致资源错配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陶青阳向记者表示。
A股上市公司家数前三的省份（广东、浙江和江苏）中，以2022年度为例，记者粗略统计，广东有42家次上市公司收到上市奖补，金额合计7073万元，最高的为600万元；浙江有52家次上市公司收到上市奖补，金额合计1.34亿元，最高的为1030万元；江苏有33家次上市公司收到上市奖补，金额合计9945.46万元，最高的为920.68万元。
从“卷奖补”转向“重服务”
陶青阳表示，取消地方政府IPO奖励，该政策与近期实施的《公平竞争审查条例》一脉相承，都可以看作为旨在推动各地从比拼优惠政策向比拼营商环境转变。
《规定》如果确定取消上市奖励，某种程度上可减少地方政府盲目追求企业上市的现象，致力于让突破关键核心技术、市场认可度高的企业上市，从源头上提高上市公司质量，进而强化资本市场的价值发现和资源配置功能，真正服务实体经济和科技创新。
在业内人士看来，地方政府应从“卷奖补”转向“重服务”，回归到支持本地企业高质量发展方面，让企业IPO水到渠成，而非以上市为导向。
记者注意到，不少地方政府已从服务方面提出支持企业上市的系列举措。上海近日发布的“浦江之光”升级版指出，鼓励各区建立上市公司专管员制度，健全辖区内拟上市企业和上市公司的常态化走访机制，支持各区搭建资本市场服务基地，为辖区内企业对接资本市场提供“一站式”服务。
广州在今年初发布的《关于巩固提升“领头羊”品牌推进企业上市培育工作的若干措施》中也指出，组建上市后备企业库，按企业规模、上市阶段等维度将拟上市企业分为培育层、优选层和申报层，为入库企业提供专业咨询、资本市场培训辅导、融资对接等服务，对企业改制上市中遇到的历史遗留问题，募投项目落地过程中的用地、环评等问题，相关职能单位及时解决、反馈。
